健慧:我的想象當(dāng)中那些古典音樂家都是有些拘謹(jǐn),而且彬彬有禮的,還有一些神經(jīng)質(zhì),但是你好像不是這樣的人?
孔祥東:我好像都有吧!
健慧:都有嗎?
孔祥東:都有。彬彬有禮是肯定的,神經(jīng)質(zhì)的話隱藏得比較深。
健慧:是你媽媽把你引上學(xué)鋼琴之路的,是不是?
孔祥東:很多人說孔祥東家庭是鋼琴世家、音樂世家、藝術(shù)世家,其實都是否定的。我們家是里沒有一個是從事音樂工作 藝術(shù)工作的人,我是第一個,所以我們沒有任何背景,完全是靠自身的努力來做到今天的,當(dāng)然也有運氣,還有不同的朋友和老師的幫忙。但是我出生的時候卻是我們家道最中落的時候,那50年代初期的時候,我們的家庭——我外祖父受到了一個政治沖擊,因此帶來了一個家庭的厄運。抄家把鋼琴全部統(tǒng)統(tǒng)抄走了,所以我母親看到鄰居在彈琴的時候,她只能在墻上彈,所以,她也下定決心當(dāng)她孩子出生的時候,她必須讓他能夠來完成作為一個母親未完成的事業(yè)和理想,所以我就成了我母親理想的犧牲品。
孔祥東:我第一臺鋼琴是我媽媽給我畫的一個紙鍵盤,這個紙鍵盤是四個八度,跟真鋼琴一模一樣尺寸的。每天我在桌上彈那個卡尺,當(dāng)然是沒有聲音的了。但是聲音從哪來呢,那我就唱,我母親讓我彈每一個音符,我就唱一個。比如彈“多”,就唱“多”;彈“咪”就唱“咪”;如果兩個手有簡單的合奏的話那么我媽媽給我唱一個手的,我自己唱一個手的音符。這樣的情況差不多持續(xù)了兩年多,但是我覺得學(xué)琴很好玩。但幾年以后才發(fā)覺自己上當(dāng)受騙了,原來所有孩子學(xué)琴都是有鋼琴在學(xué)的。
健慧:你那會幾歲?
孔祥東:那時候5歲過一點。
健慧:你最初對鋼琴的概念是一個這樣子的紙鋼琴。
孔祥東:我覺得所有的音樂家貝多芬、肖邦、李斯特都是學(xué)這開始的。
健慧:那后來什么時候有了第一架鋼琴?
孔祥東:過了兩年。就這樣很不正規(guī)的業(yè)余的學(xué)習(xí)方式學(xué)了兩年,而且也沒一個對鋼琴的聲音的領(lǐng)悟和概念,母親覺得再這樣下去不行,我非得有個鋼琴不可,所以一跺腳一咬牙把所有家里的能變賣的都變賣了,然后從親戚朋友那里湊了八百四十多塊人民幣,那時是1974年。
健慧:1974年八百多塊那是巨款了。
孔祥東:可能從某種程度上比現(xiàn)在八萬塊錢還值錢。
健慧:這個巨債應(yīng)該怎么還呢?
孔祥東:我們每個月還十幾二十塊錢,多的時候還三十塊錢,每一個月這樣還。但是家庭自然負(fù)擔(dān)很重,因為我要上學(xué),我弟弟要上學(xué),一家四口還要吃飯,而僅有的這些資金來源非常拮據(jù),基本上過的是捉襟見肘的日子。在我小時候?qū)W琴當(dāng)中我的很多學(xué)費都沒交過,都是媽媽幫老師做衣服來交換的。
健慧:這樣子的,你媽媽會做衣服?
孔祥東:我媽媽小就喜歡裁裁剪剪。我那些老師大多都是女老師,她們看我伶俐,家庭情況又比較貧困,所以都提出來東東既然那么乖就不要收他學(xué)費了。那我媽媽心也不甘,因為這些老師都是很大派的教授級的老師,而且他們不缺學(xué)生,所以我母親提出來幫她們做衣服。有時候還主動地把她們家的衣服悄悄地拿回家,等把衣服做好了又給她們送過去,那這些老師都很感動,感動得流眼淚。時候這些老師自己加工資或獎金還會分給我們家一點。
【70年代的中國,鋼琴還是一件極其稀罕的事物。為了買到一架真正的鋼琴,孔祥東一家費盡周折?!?/p>
孔祥東:那時候有鋼琴的家里人也不多,要有都是那些大資本家,我是沒落的貴族,或者是那些尚未沒被抄家的殘余分子。所以,幾經(jīng)周折終于找到一個老太太愿意把她的鋼琴賣出來。但是這個老太太居然提了一個很苛克的要求,要面試。她希望這個學(xué)琴的孩子能在爸爸媽媽帶領(lǐng)下到她家里去彈給她聽一曲,她要親眼看一看這孩子是否有靈氣,值不值得她把她所剩的唯一一件寶貝——鋼琴賣給他。
孔祥東:我記得那天我媽把我打扮得像圣誕樹一樣,然后到了她的家里賣乖,好好地彈了兩個曲子。那老太太看我蠻乖巧的樣子,就同意把鋼琴賣給我。但是我覺得她眼神所流露出來是一種憂傷,一種無以言表的憂傷,到現(xiàn)在我還記得。
健慧:那你有了第一架鋼琴之后是不是非??炭嗟鼐毲??
孔祥東:這架鋼琴上我灑了很多的汗水和淚水,還流了好多血,有時候彈琴彈得手指都破了還在那彈。
健慧:你練琴的時候有沒有像現(xiàn)在的其他孩子一樣——不愿意練偷偷地跑掉。
孔祥東:有,這故事太多了。我經(jīng)常把鬧鐘調(diào)快十分鐘,我跟我媽講時間到了,我可以出去玩了。把紙做的玩具槍放到廁所里,每天上十五次廁所,然后我媽一看過了這么久還不出來,打開門一看,原來我坐在馬桶里在打槍。反正我覺得這種作為一個孩子吧!這沒有辦法,因為練琴這個事情是完全逆反一個人的正常生活規(guī)律的。沒有一個人會心甘情愿去練琴
健慧:你自己也是喜歡音樂的,但是因為年紀(jì)小是不是?
孔祥東:一是年齡小不懂事,而且對我來講我還沒有入門,我對音樂是一知半解。那時候只知道媽媽希望我彈,我練琴我母親開心,從她那愁容滿面的臉上可以露出一絲笑容,那我就練琴,讓她開心。你說我真的是喜歡到那種忘我的境界,那沒有。
健慧:我聽說你媽媽一定要把你培養(yǎng)成中國的李斯特。
孔祥東:當(dāng)然,其實在那個時代當(dāng)中我們并沒有很偉大的目標(biāo),除了李斯特。好像李斯特我們也知道,但是離我們太遙遠了,離我們中國人上世紀(jì)七十年代生活太遙遠了,所以我覺得如其說是要成為著名偉大音樂家的話,還不如說帶有一點理想主義色彩的
一個謀生的出發(fā)點。因為我母親希望我能從事音樂,跟藝術(shù)接近,能靠此為生,甚至就是以后能做個音樂教師。中學(xué)音樂教師是一個很好的職業(yè)了,沒有想過要當(dāng)偉大的鋼琴家。
健慧:其實你母親為了讓你走上音樂之路也是付出了太多太多了。
孔祥東:付出非常非常多
【1978年是拔亂反正,百廢待興的一年,上海音樂學(xué)院附屬小學(xué)在十年文革之后,第一次開始在全國范圍內(nèi)招生。11歲的孔祥東參加了當(dāng)年的考試?!?/p>
孔祥東:一共有三百四十幾個孩子去搶四十二個位置,我呢也去報考了。雖然程度不是很深,但遲遲未收到錄取通知書。1978年,我們的老院長——已故的著名音樂家賀綠汀老先生那時候剛從牛棚里放出來,回到上海音樂學(xué)院主持工作。第一件事是跑到咱們上音附小去看看今年的招生情況怎么樣,有多少孩子報考。在一個不被錄取的檔案里面有我的檔案。他說這孩子為什么不錄???那個時候是全國上下還在講查三代三代紅
健慧:你出生不好。
孔祥東:那是。他們說我外公好像是被鎮(zhèn)壓的反革命分子,這孩子不能進來,這三代紅不過關(guān)。后來賀綠汀老先生拍案大罵,他說我們共產(chǎn)黨是一個最講人情的,最講道理的黨,我們國家應(yīng)該是愛護我們自己人民的國家。但是,為什么因為祖父或外祖父的原因而剝奪一個孩子清白無辜的一個學(xué)習(xí)的機會和權(quán)利。所以無原無故地賀老一句話又讓我陰錯陽差地走進了音樂學(xué)院。所以,在我孔祥東身上有很多這樣的轉(zhuǎn)折性的例子,但是這個確確實實讓我今天很自豪地可以坐在這里接受你的采訪的這樣一個基礎(chǔ)。
【孔祥東幸運地進入了上海音樂學(xué)院附小學(xué)習(xí).出人意料的是,年少的孔祥東似乎并不珍惜這來及不易的機會。在班上,他一個學(xué)期都背不全一部貝多芬樂譜,是成績最差,最讓老師頭痛的學(xué)生。連一向支持他的母親都對他十分失望?!?/p>
孔祥東:學(xué)校里那時候是一種說法說要把我開除。然后我母親著急了,說鋼琴學(xué)不成好歹也得學(xué)一樣樂器呀!就帶我去見那個管樂老師。
健慧:你母親那會都對你失望了嗎?
孔祥東:對,失望了。大管老師一看我下嘴唇比上嘴唇厚一點,說我這個吹大管肯定漏氣吹不響。
健慧:人家沒收。(笑)
孔祥東:沒收。他說你還是學(xué)鋼琴算了,所以后來我又回到鋼琴身旁繼續(xù)老老實實地練琴。
健慧:但那時候是什么心里呀!你已經(jīng)不愿意彈鋼琴了,那會成績又不太好。
孔祥東:應(yīng)該講幾乎比較自暴自棄,我覺得沒什么太多希望。家里呢父母也不幸福,然后我作為一個助讀生,每一個禮拜回到家里看到都是父母在爭吵或者是很不愉快的情形出現(xiàn),對我打擊很大,所以對我當(dāng)時的心態(tài)各方面來講是蒙上一個很厚的陰影。
【在班級調(diào)整中,孔祥東被踢出正常班級,分在了二類班.當(dāng)時,這個班的班主任就是范大雷,一位被文革耽擱了十年,只教鋼琴伴奏的年輕老師。正當(dāng)孔祥東覺得前途一片黑暗,命運在這里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轉(zhuǎn)折。】
健慧:那你什么時候開始真正喜歡彈鋼琴了,是不是遇到恩師范大雷的時候?
孔祥東:對,在某種程度上他對我的影響比我父親大得多得多,他其實在我心中生當(dāng)中是作為父親的形象,而不是作為單單一個老師。應(yīng)該講我第一次見到范大雷老師是一點信心都沒有。
健慧:怎么呢?
孔祥東:我記得我第一次從琴房的窗戶窗外踮腳往里看的時候,看到一個比我年齡感覺大不了太多的一個小伙子,一個小平頭戴著眼鏡穿著小背心, 我想這就是范大雷老師,完了。因為在我們?nèi)锩娲蠹叶贾溃蠋熢嚼显胶冒?!而且教授都是留著大胡子或者是一頭白發(fā)蒼蒼的,慢條斯理,叼一煙斗或叼一香煙,說話起來說一句響三分鐘的那種感覺。但見到這個年輕老師我確確實實我是沒什么信心,我想這下完了,我這輩子也完了。非常忐忑不安,非常沒有安全感,非常不自信,我一直是低頭看著地上。他問我彈過什么曲子。我說我彈過什么……。他讓你彈一下。彈完以后我又不聲不響。他說:其實孔祥東你的彈琴技術(shù)基本上沒有什么太大問題,沒什么特別拗手不順什么的,而且你樂感我覺得非常好,但我覺得你這個人缺乏自信,如果我們來增加你的自信的話,你哪天站在舞臺上就是一個非常光亮的鋼琴家。我心里想這老師要不就瘋了,要不就傻了,因為從來沒人跟我講過這句話。他把我的演奏跟幾位音樂大師去相比,他把他所見所聞跟我在說,在說名人軼事,而不是在指出我這個音不對,那個音不對,你怎么這樣彈。不是者斥責(zé)的口氣,不是怪罪,而是很平等、很和藹,讓我感覺得從未感覺到的這種老師所能放射出來的力量。
【針對孔祥東靦腆、害羞的性格,亦師亦友的范大雷老師采取了一系列非常規(guī)的做法,來刺激他、改變他?!?/p>
孔祥東:在后來的一些教學(xué)辦法當(dāng)中他經(jīng)常會讓我突然襲擊,叫我去跟他去朋友家吃飯,其實大家都坐好了等我去彈鋼琴。然后他就是鍛煉我的自信,經(jīng)常在別人面前演奏、講話不氣餒 、不顫抖、不緊張、不出錯,到后來我就是看到人再多也不害怕。
健慧:其實你跟他的感情已經(jīng)超出了師生之間的感情。
孔祥東:是。
【因材施教,因勢利導(dǎo),少年孔祥東在范大雷的獨具慧眼的雕琢下,煥發(fā)出璞玉的本色。練琴對孔祥東不再是一件疲于應(yīng)付的苦差,而是他發(fā)自內(nèi)心的需求?!?/p>
健慧:那這一年當(dāng)中你怎么練琴?
孔祥東:瘋狂,白熱化的瘋狂。我每天練琴七八小時是家常便飯,十到十五小時是正常的,再多一點就十七八個小時甚至十九個小時。
有時候我練琴的時候,琴房冷得就像冰箱,但是我卻是一件件衣服脫,脫了只剩衛(wèi)生衣,就是像穿著睡衣睡褲一樣在那練。記得有一次,有個華僑是馬來西亞還是新加坡的華僑到學(xué)校來找同學(xué),看到我在練琴,他呆了。為什么,人們都穿著皮襖,穿著那種貂皮大衣,看見一個學(xué)生穿著貼身的襯衫在練琴。他們很感動,就拍了照,后來這照片拿出來一看,我自己那頭上冒氣,練得滿頭大汗吶。因為室內(nèi)溫度是零下三度。
健慧:到冬天是那么冷,夏天呢?
孔祥東:夏天更慘了,生癤子,到晚上睡覺都是趴在那睡。因為我一般練琴一坐下來三四個小時我是不動的,練完以后地下就是一灘水。
健慧:那幾乎是人凳合一了。
孔祥東:差不多。
健慧:你這么拼命地練,到底那會信念是什么呢?
孔祥東:證實自己,證實一個人的價值,證實鋼琴家跟孔祥東六個字能接軌,能夠通過我的努力達到我的目標(biāo)。
【在范大雷老師的調(diào)教下,僅僅用了一年半的時間,當(dāng)初的最差生孔祥東獲得85年全國青少年鋼琴比賽冠軍。1986年,在柴科夫斯基國際鋼琴比賽中,17歲的孔祥東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獲獎?wù)摺?987年,他又獲得西班牙桑坦德爾國際鋼琴比賽年輕天才大獎。兩年以后,作為美國第一大鋼琴比賽吉那巴考爾國際比賽第一名的獲得者,他在紐約林肯藝術(shù)中心舉行了個人獨奏音樂會。1992年,24歲的孔祥東再次獲得悉尼國際鋼琴比賽第一名及四項特別大獎。一顆東方的古典鋼琴演奏之星冉冉升起。
2003年底,已過而立之年的孔祥東在北京舉行了一場名為”炫代鋼琴之旅“的音樂會。民間小調(diào)、流行歌曲甚至于京劇都被改編成鋼琴曲,在音樂大廳中回響?!?/p>
健慧:有這么一種評價,孔祥東的音樂會現(xiàn)在越來越不像一個鋼琴音樂會,摻雜了很多的其它的元素。你自己有沒有非常時髦的詞語?
孔祥東:叫做“炫代音樂之旅”。
健慧:這就是你所說的玩音樂。
孔祥東:對。我覺得我們經(jīng)常宣傳的是高雅藝術(shù),嚴(yán)肅音樂,其實有一點偏頗,音樂是不是嚴(yán)肅,音樂是給我們生活帶來歡樂,陶冶情操的這樣一個作用和功能,不是說板著臉聽音樂、彈奏。我覺得這個在中文的選擇詞上面有點直譯,所以有點偏頗。古典音樂CLASSICAL MUSIC,CLASSICAL它是有品味的,甚至是有格調(diào)的,是古典的,是傳統(tǒng)的這樣一個詞匯,它很多種意思。
但換到中文的話中文就是很直接了,而且中文的意思比如說嚴(yán)肅簡直是有點紅頭批文的感覺。我覺得音樂是要高雅,但我覺得音樂它的涵蓋面卻是極廣的,我覺得音樂可以正襟危坐地聽,可以在廣場上聽,可以作為我們消閑的手段。音樂可以是我們陶冶情操的途徑。其實音樂可以通過各種各樣立體化的傳達方式在我們的生活當(dāng)中體現(xiàn)出來。所以,我作為一個演奏者本人也很愿意在這方面創(chuàng)一些模式,讓我們中國的觀眾體會一下音樂原來也可以這樣。
【這種顛覆性的行為引來褒貶不一的評價。批評者稱這摻雜了太多流行元素的音樂會鬧哄哄,是標(biāo)準(zhǔn)的大雜燴,孔祥東江郎才盡,不知所謂。對此,孔祥東也有不同的解釋。】
健慧:你早期彈奏的《黃河》、《西藏夢》使我們感受到那種音樂夢幻般的激情,但你現(xiàn)在的演奏風(fēng)格跟以前完全是不一樣的。
孔祥東:因為可能是形象變故的原因吧!大家覺得可能演奏不一樣了,其實我的琴聲還是我的琴聲,我的獨特那肯定只有孔祥東具有的。因為作為藝術(shù)家我不是標(biāo)新立異,但我必須保證我的藝術(shù)生命的活力,包括作為一個藝術(shù)家的沖,所以我也不太滿足于過去,沉湎于過去的成績。因為對我來講每一天都是一個創(chuàng)造歷史的新的機遇。
健慧:其實嚴(yán)格地說來在你的音樂當(dāng)中摻雜了很多流行的因素。
孔祥東:在我最近搞的幾場音樂會當(dāng)中確實很多流行因素在里面,但是在我的字典里面沒有什么流行古典太多之分,盡管它們有自己的各自風(fēng)格,對我來講就是好的音樂和壞的音樂。我也聽很多 JAZZ、BLUES、POPSOFT ROCK各種各樣風(fēng)格的流行曲,交響樂我也聽,相反歌劇我很少聽。
健慧:其實有人這樣說:古典音樂家是最排斥和最瞧不起流行音樂的。你為什么要把這兩者這么對立事物要結(jié)合在一起呢?
孔祥東:其實這之間本來不對立,對立的不是事物,對立的是人。我們很多人為地造成這些事物的對立,我覺得是不應(yīng)該的。
【不管是演奏《月亮代表我的心》,他的成名作《黃河》,還是李斯特的作品,孔祥東都會把他對音樂的理解傾注在作品里。對孔祥東而言,他希望聽眾記住的不僅是作品的本身,還有標(biāo)上他孔氏烙印的再創(chuàng)作?!?/p>
孔祥東:我覺得技術(shù)是為音樂服務(wù)的,我不會去賣弄技藝或者去耍技藝,因為這是一種雜耍的表現(xiàn)。最感動人的,我相信觀眾愿意去聽音樂會,買一張票坐在那兒,他希望得到是精神的升華和滿足。這十多年以來我在國外留學(xué),甚至我自己對流行音樂的興趣所在,也觀察了一段時間以后總結(jié)出來怎么樣一種最適合目前我自己的表演方式,也最適合中國的音樂欣賞群落可接受的方式,而不是說真的是孔祥東穿得一個涂紅抹綠的褲子,戴著一小瓜皮帽就出來彈琴,不是這概念。因為我覺得對一個鋼琴家、音樂家來講,我更希望大家看到我是一個有思想的人,而不只是一個動手的人。